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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        竟把翻译当写作
                      ——《追问千禧年》乱译举例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·方舟子·

    太簇在新语丝论坛上说如果梦太多,“睡前(强迫自己)花半小时读田洺译著,
过后保你的大脑只想休息,不想做梦。”我来试一下。这一次还是拿古尔德《追问
千禧年》。田教授在译序中自称“这是我所翻译的古尔德最薄的一本书,却是翻译
得最费劲的一部书。……有时候因为一句话,要查阅多本书,请教几个人,翻译若
干天。这本书使我更加体会到翻译是一项将自己的脑汁当作灯油的工作。”大概代
表着他的翻译生涯的最高成就。我就来看看他是如何翻译古尔德的序言的,不过不
想再像以前那样一句句往下校对——几乎每一句都译错——而只从前三段中挑出一
些特别有趣的例子。我只是想证明一个猜想:田教授在翻译时,实际上是根据句子
中他认识的单词的意思拼凑句子,并没有读懂原文。他不具有及格的英文阅读能力。

    田译:“我每一次都用一张卡片,上面排列着所有球星,排行在前的球星写在
顶端,依次往下,然后我再研究收集到的数据。”

    方译:“我会拿出一张卡片,用卡片的上端对齐一名选手的所有统计数据,
然后慢慢向下移动卡片,每次对齐一名选手,依次研究每一名选手的数据。”
(I would take an index card, align all the stats for a single player along
the top edge, and then slowly move the card down, a player at a time, studying
the numerical data for each in turn.)

    评论:古尔德说的是他拿卡片当尺子用,来对齐报纸体育版上刊登的棒球选手
的纪录数据。原文用的都是常用词,句式也简单,有中学英语水平的就可以读懂,
但是田教授只认得“卡片”、“数据”,于是发挥其想象力,编出了古尔德用卡片
收集数据这样“合情合理”的“译文”。

    田译:“我对每周寄来的《生活》杂志却不太关心,《生活》杂志是典型的中
产阶级刊物,那时杂志上面的画片组织得并不好。”

    方译:“《生活》杂志是一份中产阶级文化的典型杂志,它每周的到来确定
了我的又一项活动——这一次,是对照片做一次比较随意的调查。”
(The Weekly arrival of Life magazine, that quintessential organ of middlebow
culture, defined a second activity --- this time a less structured survey
of pictures.)

    评论:古尔德并没有说到自己对《生活》杂志的关心程度,也没有批评该杂志
的“画片组织”。田教授不知道“a second”这个常用短语是“又一次”的意思,
把它当成了“二等”,所以“又一项活动”就成了“不太关心的活动”。最后一个
句子明明说的是古尔德自己的调查活动,田教授能把它译成是对杂志的评价,大概
是因为只认得了“图片”和“组织”两个词,于是就想像成了是在评价杂志的图片
组织,这种想象力,实在是惊人。

    田译:“绝大多数人生活在尚未做出数字划分的岁月。”

    方译:“大多数人一生中经历的年份几乎都没有数字的特殊性。”
(Most folks live and die in years of little numerical distinction.)

    评论:田教授大概查了字典,知道“distinction”有“划分”的意思,却没有
再往下查查它还有“特征、特性”的意思。古尔德是在感叹自己将会活到2000年这个
“特殊”年份时说这句话的,田教授却能联想到生活在“尚未做出数字划分的岁月”
的原始人,仍然让人不得不佩服其翻译想象力。

    田译:“我所牵挂的许多事,其中简单的一项就是把我的孩子们抚养成人,再就
是要坚持到这个千禧年的结束,然后随它去罢。”

    方译:“我惦念着很多事——我绝对必须看到我的孩子们长大成人,而且,如此
接近千禧年却又错过它,将会太反常了。”(按:这是古尔德提到80年代患癌症时说
的)
(I dwelled on many things --- that I simply had to see my children grow
up, that it would be perverse to come this close to the millennium and then
blow it.)

    评论:田教授不懂得“simply”是强调语气,当成“简单的一项”,那倒也罢了,
后面一句又是如何想像出来的?“反常”变“坚持”,“接近”变“结束”,“错过
它”变“随它去罢”——田教授想出这个译法用了几天时间?

    这只是从前三段(前两页)挑出来的例子。田教授的确是“将自己的脑汁当作灯
油”来搞翻译的,只不过都把脑汁用在了胡思乱想了,花费的脑汁越多,离原意越远。
田教授从一开始就没有读懂古尔德究竟在说什么,难怪会为一本“针对一次的确是人
为倒计时的理性主义者指南”(A  Rationalist's Guide to a Precisely Arbitrary 
Countdown)(该书副标题)写了一篇鼓吹宗教的合理性和必要性的长长的译序,还
声称是在介绍古尔德的思想!

    田教授在译序中说:

    “这本书的中译本之所以可以出版,要感谢董秀玉女士和夏谦先生的慧眼(请不
要误解,我指的是他们发现并决定翻译出版这本书,而不是指他们发现了书的译者),
石晓光小姐的信任和叶彤先生的宽容(对译者)——当然,还有他的认真(对译稿)。”

    如果浙江省翻译工作者协会会员叶先生真的是认真校对过译稿的话,那么我们也
只能认为叶先生的英语水平并不比田教授高明——他如果有及格的英语水平,哪怕只
校对上一页,都可以发现这本译稿是垃圾。

2003.2.12.

(XYS2003021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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