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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同学少年都不贱

  单衣试酒

  一

  初中教物理的是个女老师,三十来岁,长得挺对得起同学们的,以性骚扰闻
名于校。开始倒不觉得,因从未向她请教过问题。一次,她站在我的背后,站了
老半天,吓了我一跳。接着,一股混合着女性的体味和呼吸的热气扑了过来----
我的半边脸和整个脖子都在她的射程之内。

  窘迫万分的我,根本就没听清她在说什么。往旁边一瞅,吴益鼓着腮帮,眼
睛睁得比铜铃还大,目不斜视,好似怒目金刚。我想笑又不敢笑。那一刻真是恨
死了吴益。

  天啦,一不小心脸就会碰到她的嘴唇,肩膀更是无法动弹,那两颗柔软、坚
挺的炸弹就悬在那里。明白了吗?恩,明白了。望着她的背影,我由衷地长出了
一口气。一下课吴益就取笑我,说这下知道厉害了吧。我心有余悸地点点头。看
来不仅不能向她请教问题,甚至不能看她,以免她误会你遇到了麻烦。而她帮助
你的结果就是你的大脑近乎一片空白。

  在老师和家长的眼里,用时髦的话来说,吴益是麻烦的制造者。

  初二下学期,有节物理实验课,临时调成了生物实验课。马老师宣布这堂课
的内容是活体解剖兔子。

  唉,不是说活体解剖是选修,可以不上的吗?吴益小声嘀咕了两句,见课代
表前去帮助整理实验器械,突然怒从心头起,腾地站起来表示反对。因为生物课
下学期就要取消,课任老师本来就没有什么威信,认为他存心捣乱,激愤得眼镜
都差点掉了下来:

  “不想上就给老子滚出去!”

  “对不起,你是老师,不是老子,我也不是皮球,怎么滚?”

  全班大笑。

  “说什么呢,你?!”马老师拿着教鞭,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。

  吴益悄悄从文具盒里拿出圆规,攥在手里。凛然不惧的姿态反而把老师给震
住了----

  他用教鞭指着吴益的鼻子:“你到底是什么意思?!”

  “活体解剖,兔子会很痛苦。要不活体解剖你试试?”

  全班哄堂大笑,都没想到吴益这个家伙居然如此放肆。有一个当场笑翻在地。
教室里乱成一团。

  马老师气得晕头转向,浑身颤抖----抬起膝盖,将教鞭撇为两半扔在地上:

  “好,好!你行,你有本事,请你们班主任来上好了。”气冲冲地转身走了。

  大家一片欢呼,又是跺脚又是拍桌子。吴益来到讲台上,把马老师写在黑板
上的实验内容擦掉,然后请班长组织大家自习。班主任把他找去讲道理,他大致
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。班主任用指头轻轻地点击着桌面,静静地望着他,过了一
会儿,问他愿不愿意去给马老师道歉。片刻,见他一声不吭,就说那你先回去吧,
再好好想想。

  树欲静而风不止。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节生物课,马老师划定了重点复习范
围,安排大家自习,自己看起了“课外书”,看到得意处,把头晃两晃,嘴角处
春意盎然。

  遵循班主任“再好好想想”的教导,吴益歪着头,不时瞅一眼马老师,想了
半天,觉得不能再沉默下去了:“马老师----”

  马老师的雅兴被破坏,很不高兴,一看是吴益就更不爽了:“什么情况?”

  “报告-----”

  “说!”

  “我要是报告,你不能打我不能骂我,不能伤我的心---”

  “怎么这么麻烦?!”

  “马老师,你鼻子上那坨鼻屎马上就要掉下来了。”

  和许多同学一样,我实在不忍心看马老师翻云覆雨的脸色,只能趴在桌子上,
把头埋在臂弯里笑得死去活来。

  二

  老马和我一个院子里长大,打小就老气横秋,口头禅是“不要慌”和“急什
么”。有时,他真能能把人活活给气死,如果不是急死的话。就这么一个人,居
然是班上的体育课代表,因为投篮有准头。虽然速度上不去,但慢条斯理的,假
动作很逼真,一投一个准,一度还入选过校篮球队。

  向他请教投篮的诀窍,他说眼见功到的事情有什么诀窍,多练习,不要慌。
初二暑假的一天下午,我如约去叫他游泳。

  老马独自在家,光着屁股,正在床上从事一项我闻所未闻的运动:脸憋得通
红,右手不停地在胯下忙活。

  “你干什么?妈的,都肿起来了!什么毛病,这是----?”我拍拍他的肩膀,
“哎,你他妈的究竟在干什么?!”

  “你不懂。”他呻吟着,“急什么?游泳还早,那么大的太阳。”

  我在床边坐下,他继续叉开两腿,象在拨玉米粒一样快速地摩擦自己的老二。
过了一会,他的喉咙间含混地哦了两声,一翻身用屁股对着我,一些浆糊似的物
体喷射到了墙壁上。我惊奇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一切----

  老马用毛巾仔细地擦干净手和自己的小兄弟,用铅笔在墙壁上打了个X,叹
了口气:

  “唉,还没有昨天的高。”

  我一定要他解释清楚自己的行为,他说你不懂,这叫早熟。什么早熟?

  “不要慌嘛,以后你也有这一天的。”他告诉我。

  老马与生俱来就有一种随波逐流的气质。从小到大,就没发现他担心过什么,
但似乎又不能因此就说他没心没肺。《泰坦尼克号》那些大难临头,依旧按部就
班拉琴的乐师,颇具老马的风采。

  十多年之后,他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。有次我从那里路过,顺便去看看他。
生意不错,好几个还在排队等候找他咨询。他看见我,马上带我去另一个房间,
问我有什么事。我说没什么事,就是顺便来看看你,你忙你的,我这就走。

  “急什么?等我一下。”

  过了约莫一刻钟,他过来带我从后门出去,在街头转角的咖啡店坐下。悠哉
游哉地喝了半小时的咖啡,我有些过意不去,怕影响他的工作:“散了吧,改天
咱们再好好聚聚。”

  “哦,你有事?”

  “那么多客户在等你-----”

  “切。”他说。“再来一杯咖啡,急什么?好事不在忙上。”

  偶尔聊到时局,他轻蔑地哼了一声:

  “中国?哼,中国?该快的快不起来,该慢的比兔子还快。”

  又喝了两杯咖啡,一个下午就快过去了。我真的要走了。他结了账,随口问
起我的家庭情况。我苦笑着摇了摇头。分手的时候,他说:“不要慌,都老夫老
妻了,慢慢就好了。”

  我点点头,没说什么。

  三


  从7岁过生日被大伯灌了5钱白酒,我就发现自己对酒精不过敏。一般情况下,
喝个7、8两白酒,还能接着喝几瓶啤酒“漱口”。但我对酒后真言过敏。我不习
惯一个大男人在控制力下降的时候冲我掏心窝子。朋友再多都是酒肉,知己不过
你我。这样的肉麻还算好的。怕就怕经不起酒精考验,拿你当知音,反贪局调查
不出来的、老婆面前不能说的一古脑倒给你。

  觉得尴尬,有一种类似偷窥的犯罪感。 

  经历了一些大小酒阵,也揣摩出一些规律。一个人喝高了,想让朋友分担他
难以言说的苦闷,多少有些预兆:要么眼神迷乱,象个怀春少女;要么动手动脚,
不是使劲折磨你的肩膀,就是喷着酒气的嘴巴快要咬掉你的耳朵,用很高的分贝
跟你耳语。我自认神经够坚强,心理素质也过关,可平白无故接受酒鬼的检阅,
到底心有不甘。只要发现苗头不对,就赶紧找借口撤退。当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
----

  有一次,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查客在路边的烧烤摊喝夜酒,一不小心喝到天
亮光,上早班的以为我们在吃早点,纷纷下了自行车或摩托车,走近才发现一地
的酒瓶子。我都要哭了。

  “你觉得我变态吗?”他喝得两眼通红,专注地盯着我。“我觉得我不变态,
你觉得呢?”

  当时已是凌晨时分。看来撤退是不可能的了。唉,我怎么就不能大醉一场,
也折磨一下他们呢?

  “哦,”我说,有点为辜负老同学的信任而内疚。可我对他的小秘密真的没
兴趣。这种问题更适合他跟老婆在私密空间里探讨。“后来你去看过林老师没
有?”

  “看过一次。没穿白裙子,当时讲的也不是那堂课。”

  查客最隐秘最疯狂的性幻想来自教我们初中语文的林老师:一袭白裙,朗读
“白日依山近,黄河入海流”的声音清脆悦耳,深入他的骨髓。每次跟老婆亲热,
只要想到“白裙”、“黄河入海流”,完了,嘛也别说了,他立马就象充了电吃
了菠菜的大力水手。

  真是难以想像,当年那个吸溜着鼻涕,穿着明显是大人改制、很不合身的衣
服,三脚踢不出来一个屁的家伙,居然也有如此狂野的内在。就象诗人沉浸在对
窗外雄奇险峻的冰山遐想之中,蓦然面对眼前一杯正在消融的冰激凌,我也感觉
到一种震慑。

  他的问题在于,感觉自己的性幻想很正常,但怕他老婆不这样想。事实上,
他希望自己的老婆偶尔也能穿上一袭白裙,在亲热的时候来上两句“白日依山近,
黄河入海流”。他不知道该如何跟老婆提这件事,怕说他变态。做爱的时候背诵
唐诗是风雅还是变态呢?

  “我觉得自己不变态。”他说,“真的。我就是这么想的。”

  我恩了一声:“也不算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吧。”

  “你不知道。”他摇摇头,一口把酒干了。“我怕她看不起我,知道不?我
知道我是什么,但她不知道。我怕这个。”

  这样的讨论不会有什么结果。看他又在叫酒,我心里暗自叫苦。王小波很喜
欢拉封丹一个关于朋友的寓言:

  一天夜里,一个朋友突然去找另一个朋友。被吵醒的朋友非常惊慌,他穿好
衣服,一手拿着钱袋,一手拿着战斧,对朋友说:“半夜造访一定是有急事相告,
要是赌钱输光了,我这里有钱你拿去翻本;要是清夜无聊,我家里有美丽的女奴
供你消遣;如果是有人侮辱了你,我这就和你一起去报仇。”

  “不,”他的朋友回答,“我只是在睡梦中看到你有些悲伤,担心你出了事,
所以连夜飞奔赶了过来。”

  卧槽!谁不想拥有这样的友情?盖兹富可敌国,有这样的朋友吗?

  他并非要我拿什么主意,替他解决什么问题,不过是想跟老同学喝点酒抒发
一下压抑的情感.切,不就是喝酒吗?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。这样一想,觉得心
情无比畅快.我举起杯子,和他痛快地干了一杯。妈的,人生难得几回醉,又没
有什么国家大事等着我去解决,今天你就是想让我下桌子也没那么容易.喝!

  四

  可能是因为出生于一个很普通的家庭,在不知不觉中,那种冷淡高傲的女性
对我具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。高中时期,小龙作为校花,学习成绩又好,备受老
师和同学的宠爱。而我在任何方面都很普通,似乎只是为了将她的形象衬托得更
加光辉。她大概从未正眼看过我。

  一次,上体育课,为了吸引她的眼球,我在玩双杠时,冒险做了一个高难度
的动作,掉到了地上,胳臂肘当场骨折。同学们一片惊呼,纷纷上前关切地询问,
而她只是皱了皱眉。身体的痛楚不算什么,她的不屑一顾把我的心刺得鲜血淋漓,
惟有悄悄咽下那种与世隔绝的悲凉。此后,奋发向上成了我人生的主旋律,拼命
读书、拼命工作,虽然事业上小有起色,但我悲哀地发现,无论我如何努力,梦
想有多远,她就有多远。

  夏天,去参加同学会,见小龙也在,我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。她还是如同一
块冷艳孤高的美玉,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光泽。散会时,因为我俩同路,班
长分派我送送她。我正要叫车,她说不用了,反正路又不远。

  一路上,我们谁也没有说话。第一次单独和她走在一起,我目不斜视,但挨
得较近,我能感觉到她裙衫下优美的身体轮廓。象是走在云上,轻飘飘地就到了
她家楼下。她道了谢,我们互道再见。

  她走进楼门洞,又回过头:“嗨,”黑暗中,她微笑着,“一直想问你一个
问题,你不会是对我有什么成见吧?从同学到现在,从不跟我说句话,为什么
啊?”

  呵,呵,骄傲的公主,习惯了受人追捧,我唯一能引起你注意的竟然是我的
自卑。我无声地苦笑着,抬抬手,屁也放不出来一个。

  大概是因为问得我哑口无言,她有些过意不去:“时间还早啊,不如上去坐
坐吧,老同学了嘛。”

  我如领圣旨,连起码的客套都没有,也没问她老公是否会有意见,就默默地
跟在她的身后上了楼。我没话找话,问她有没有小孩,多大了?她毫无反应。用
钥匙开门的时候,她突然冒出一句:“你真的觉得这个国家适合生存?”

  坐在她家的客厅里,看着她冲了杯咖啡端到我的面前,我仿佛置身仙境,手
脚都不知如何摆放。

  “请随意,”她亲切地笑着,象是天使回到了地面。“一个人也怪闷的,看
碟子都看怕了,很感谢你来说说话。你怎么了?不舒服吗?你、在发抖?呀,你
真的是在发抖!对不起,我不是那个意思,”她大笑起来,“对不起对不起!”

  我满脸通红,眼泪都快流下来了。我太蠢了,这是夏天啊!我根本就没察觉
到自己在发抖。笑声总算停止了。有只凉软的小手在触摸我的额头和嘴角,还有
我内心最隐秘的疼痛。

  “你以为我是老虎啊?”她不再是那个高坐云端的仙子,她的眼里满是怜惜。
我渐渐能与之对视,她的眼神也渐渐有些迷离。

  人们在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时,是不是都很笨拙?就在客厅的沙发上,几分
钟之内,我便完成了这么多年以来对她的全部狂想、与罪恶感交织在一起的巨大
快乐,青涩岁月我那毫无指望的爱情。

  还有什么比公主发出海鸥般的轻叫更美妙的音乐?

  对妻子的愧疚,和可能身败名裂的恐惧,都挡不住我向小龙靠近的脚步。她
的红唇,恰似在寒风中微微颤动的叶片----我被欲望一次次俘获,一次次面对高
潮过后无尽的快乐与空虚。

  怕妻子瞧出破绽,我尽量显得若无其事,在家里还是过着衣来伸手、饭来张
口的日子。啊,可怜的女人,要是见到我在别人家里檫洗门窗、地板,比钟点工
干得还欢,一定会以为我还有个孪生兄弟吧。

  小龙已经离婚了。在找到一个比前夫更优秀的对象之前,她要我严格保密。
曾被我嗤之以鼻的婚外情竟发生在了自己身上。

  周末,妻子早早地冲了凉,换上薄薄的睡裙,在客厅里走来走去。我有些力
不从心,推说自己最近工作压力太大。妻子料理我的生活越发细致、体贴,我越
发觉得自己面目可憎。

  这种危险的关系终于到了临界点。小龙的前夫到单位上找到我,出言不逊:
“孙子,你是有老婆的人,瞎搅和什么呀?我警告你----”

  背负着巨大的精神压力的我,一下子爆发了。要不是同事拦阻,我差点用双
手就把他击毙掉。一个老实巴交的家伙居然是一颗与情色有关的地雷。丑闻象瘟
疫一样四处蔓延。

  妻子气得跑回娘家,我连电话都没打一个。过了两天,她实在气不过,又冲
回家里来,指着我的鼻子,声泪俱下:“我这样对你,你都要乱来;你这样老实,
也会去乱来----你们男人身上是不是流着蓝色的血?”

  那一刻,我无动于衷。

  可笑的是,我的拳头竟然把小龙的前夫打回到了她的身边,两人又有了和好
的迹象。

  在亲朋的劝慰下,妻子答应再给我一次机会,毕竟她是爱我的,我们的关系
在逐渐修复。半个月后,我和小龙在街头不期而遇,她和女伴正有说有笑地从商
场出来----她马上转移视线,假装没看见我。我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。

  一天,我心血来潮,给妻子打电话:“老婆,好久没和你约会了,下了班想
请你在以前我们去过的那家老乡菜馆吃饭,好吗?”

  妻子很兴奋:“好啊,那我早点下班回去换身衣服,保证6点半之前赶到。”

  我先去买了一支玫瑰花,里面放了一张精美的小卡片,上面抄有妻子最喜爱
的魏尔伦的诗句:请不要用你洁白的手把它撕碎了,请用你秀美的眼看我的温柔
顺从。

  记得,新婚之夜,妻子动情地说:“魏尔伦的诗歌那么悲伤,可我还是非常
喜欢。读他的诗,我才明白自己有多么幸福。”

  去菜馆的路上,小龙打来电话,她和前夫又吵了一架,很孤单,很想我去看
她。我如同被施了魔法,马上给妻子打电话,说主任突然要我去陪一个重要的客
户吃饭。妻子说那咱们就改天好了,工作要紧。

  没想到,小龙给我开了门,却不打算叫我进去:“他刚才来了,我正准备给
你打电话----”

  她的前夫从后面上来一把刨开她:“你很能打,是吧?打上门来了,好,孙
子!来,再打我一顿,有种你就打死我。”

  我扭头就走。小龙令我绝望。我成了她向前夫炫耀、示威的一个砝码,一个
招之即来、挥之即去的听用。

  刚下楼,妻子的电话就来了:“老公,你陪客户在哪里吃饭啊?”

  “哦,他想吃鱼,准备去深水渔港,正在路上呢。”

  “在路上?哈哈哈----”

  妻子失控的笑声让我毛骨悚然:“喂,喂----”

  “王剑,我刚刚才给你们主任打了电话,你这个狗娘养的!”电话跟着挂断、
关机了。

  我把她有可能去的地方找了个遍,都不见人影。不料,第二天一早,她自己
回来了,还笑着跟我打了个招呼。

  “老婆,是这样的,老婆,”

  “累不累?你这段时间压力够大的。”她一动不动地任我亲吻,“外面没亲
够是不是?”

  “老婆,老婆,”我开始吻她的脖子,语调亲昵、含混----每次我这样吻她,
她最动情。

  “好在没有小孩,不受罪。大家都还年轻,还有再次选择的本钱。”

  “我的本钱都在你这里啊,老婆。”我低声下气地求她原谅,险些跪下。
“求求你了,老婆。”

  她轻轻地把我推开,目光是那样冷峻,那样让我感觉陌生:“我觉得,你虽
然卑鄙,但还算是个有尊严、要面子的男人。王剑,拿出你的骨气来,别让我觉
得你一无是处,求你了。”

 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收拾好衣物,把毛巾、牙刷也装进箱子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  给单位打电话请了假,然后硬着头皮去岳父家,妻子锁上房门死活不见。下
午又去,还是不见。岳母说,为了她爸叫她回去,从不顶嘴的她跟父亲吵了一架,
说要是不让她在家里住,她就去旅馆开房。回到冷冷清清的家,念及妻子平日的
好处,感到非常空虚。小龙不断地在给我发短信,也没心思去回了。

  深夜,电话铃骤然响起!是小姨妹打来的,说姐姐正在医院抢救,病危通知
书都下来了。妻子身体一向很好---自杀?!我的头皮一阵发麻,火速赶到医院
急诊室,只见岳父岳母都哭成了泪人。小姨妹手里的那张粉红色的病危通知书,
象是一颗高速旋转的子弹,我差点瘫倒在地。原来,妻子把自己锁在房里,喝了
一斤多的白酒。家人破门而入时,她已不省人事。

  等到医生出来,说是病人暂时脱离了危险,需要留院进行观察、治疗。妻子
被推出来时,闭着眼睛,面无血色,手臂上打着吊针。小姨妹让父母先回去,自
己留下来和我一起守夜。在病房里枯坐了一个多小时,见姐姐气色多少有些好转,
她才开口说话,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。

  “再怎么,姐也不许我们在她面前说你半个不字。”

  我没说什么。小姨妹出去买水的时候,妻子微微睁开了一下眼睛,嘴唇蠕动
着---从口型上看,象是在叫“老公”。我将耳朵凑到她的嘴跟前,还是听不清
楚,声音太微弱了。有两颗泪珠从她的眼角滚下来。上洗手间的时候,看了看小
龙发来的短信。我把手机卡取下来----它在瓷盆里打着转,犹豫着,还是被水冲
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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